現在這個時刻,逛街、看電影、讀書、運動、聊天、工作、上網、品嘗美食…現在這個時刻,不管你做些什麼,下一秒它都成為過去。時間一分一秒流逝,留下的是記憶,如果,記憶再也留不住呢?過去的、現在的、未來的所有時光還有意義嗎?
哥倫比亞大學語言學權威教授愛麗絲Alice Howland(茱莉‧安摩爾 Julianne Moore)剛度過五十歲生日,她擁有受尊重的社會地位、引以為傲的工作、美滿的婚姻與三個各有所長的成年子女。在人生達到金字塔頂端的輝煌時刻,愛麗絲在熟稔的演講主題中忘了一個簡單的辭彙、在天天慢跑的路線中找不到回家的路,她於恐慌與驚悸中接受多項檢查後,證實得了基因遺傳的早發性阿茲海默症Alzheimer's disease,AD(失智症;俗稱老年痴呆症)。從此,愛麗絲的記憶一點一滴流失,自理能力逐漸變弱,她與家人的生活在未知的黑暗中摸索、顛躓、前進。
為了測驗自己的基本記憶,愛麗絲每天不停自問「有幾個孩子?孩子的名字?自己的生日?」有一天,為了找尋電腦中莉蒂亞給她的資料而開啟了一個「蝴蝶檔案」,檔案中出現精神穩定面帶微笑的愛麗絲,她告訴正看著電腦的愛麗絲若回答不出那些基本問題,就去二樓臥室的五斗櫃抽屜中找到一瓶藥,將藥丸全數吃完再躺回床上好好睡一覺。
電腦中神采奕奕的愛麗絲對比出現在形容枯槁精神恍惚的愛麗絲,昭然若揭阿茲海默症帶來的折磨。愛麗絲聽了指令後上樓,卻馬上忘記要做的事,她又下樓再聽一次,再上樓,又忘記,再下樓,她這回拿了筆電一起上樓,終於聽完指令拿出藥瓶,正當要一口吞下時看護及時進門叫喚了一句,愛麗絲一慌張藥丸掉了滿地,看了一眼地上的藥丸再抬頭已經忘了到底自己在做什麼要做什麼。這段因記憶智力惡化後預謀要自殺的計畫,直叫人辛酸不已,而愛麗絲卻也因瞬間喪失記憶出乎意料之外的逃過一劫。得了無藥可醫的病患想維持基本尊嚴,想讓家人卸下重擔,所想的所做的就是將自己拋棄,讓人不勝唏噓。
對自己學術研究充滿熱情,對心理學、語言學領域專精的愛麗絲,漸漸失去溝通與說話能力,情何以堪?她寧可得的是可以奮鬥可以得到大家照護與尊重的癌症,不是只能節節敗退像個社會邊緣怪人的阿茲海默症。而因她的病症所帶來的一級風暴,讓家人在現實生活與理想生活中學習取得平衡。先生約翰John Howland(亞歷‧鮑德溫 Alec Baldwin)其實一直無法接受陪伴多年的聰明伴侶變成失智的模樣,他的內心煎熬也武裝著堅強,但好工作的機會來臨時他也決定不受愛麗絲與女兒的影響而赴任,唯有如此,他才能再度蓄滿能量面對失智失語的妻子。這是他愛妻子愛麗絲的方式。
大女兒安娜Anna(凱特‧柏絲沃 Kate Bosworth )經檢查後確定得到遺傳性的阿茲海默症,像背負著原罪般的恐怖病症就在未來等著自己,她無法怨天尤人僅能選擇接受,並期望未來醫學能治療此病症。安娜藉由現代醫學的幫助篩選出健康基因的卵子懷了雙胞胎,生下一對可愛的龍鳳胎。這是她愛先生查理Charlie(尚恩‧麥克雷 Shane McRae)與母親的方式。兒子湯姆Tom (Hunter Parrish)未得到遺傳性的阿茲海默症,本身是醫生的他默默陪著母親支持著母親,這是他愛母親愛麗絲的方式。
最讓愛麗絲放心不下的是小女兒莉蒂亞Lydia(克莉絲汀‧史都華 Kristen Stewart)。莉蒂亞聰明但堅持自己的想法,她選擇演舞台劇而放棄讀大學,沒有上大學的她常常與母親產生觀念上的衝突,卻在父親到另一城市工作時自願回家陪伴母親,這是她愛母親愛麗絲的方式。最後幾乎已經忘記家人也無法言語的愛麗絲,靜靜聽了莉蒂亞念了一段劇本台詞,感受到愛的氛圍,讓人動容。此幕映襯出愛麗絲母親對她的愛(蝴蝶項鍊)、愛麗絲對兒女與丈夫約翰的愛、約翰與兒女對愛麗絲的愛、手足之間的愛,唯愛永恆。
愛麗絲的病程是漸進的,從忘詞、忘記回家的路、忘記上課課程,然後忘記家中的廁所位置,甚至忘記小女兒莉蒂亞了。每一回的遺忘,表面上雖無聲無息,卻帶來煉獄般的痛苦,茱莉‧安摩爾完美演繹這項磨人的病症狀況,其焦慮、徬徨、驚慌、害怕、不想妥協又只能臣服的挫敗,種種情緒展演得深刻動人。站在熟悉建築物前卻迷路的恐慌、無法再勝任教職的落寞、翻箱倒櫃找東西的瘋狂、找不到廁所而尿失禁的崩潰,在在令人不捨與不忍。當愛麗絲的遺忘症狀發生時,配樂呈現單音直鳴,彷彿轟然作響的耳鳴,預告神經元再度失守,病症持續攻城掠地,猶如驚悚劇。
本片改編自莉莎.潔諾娃Lisa Genova的同名小說《我想念我自己Still Alice 》,有別於其它疾病小說由照護者或醫生的視角來看待病症與病人,此本小說則以病症患者愛麗絲的視角出發敘寫發病的歷程,使讀者更能貼近患者的心境與生命脈動,與之同悲同愁。然而影片呈現出的內涵著重於愛麗絲本人與家人的互動,對於愛麗絲發病後周遭同事、朋友、學生的態度幾乎沒有著墨,僅以系主任詢問與課堂中找尋課程主題短短二幕帶過,這樣如何感受阿茲海默症被排斥的辛苦?再者,原著裡愛麗絲集合了住家附近的阿茲海默症患者定期聚會,以此延伸了解其他病患的生活以及與愛麗絲的相互鼓勵與扶持,這些篇章則在影片中全部被刪減,這樣如何學習體諒阿茲海默症患者與家人的艱辛、接受患者發病後的行為舉措?因為少了這些重要的故事支線,讓本片看起來像一部阿茲海默症患者與家人互動的紀錄片。除此,發病一年多後的愛麗絲對約翰說了句「我想念我自己」,此段未放入劇情中也同樣令我錯愕。
近來上映的《那時候,我只剩下勇敢 》與《我想念我自己》,兩部皆以女性為主角,巧合的是電影海報,兩位女主角皆著格子襯衫,背景都是海。但,雪兒徒步走了一趟太平洋屋脊步道,喚醒了女性自覺走入人生新局,而愛麗絲到過海邊別墅享受與家人親密相處時光後,許多記憶就如沉睡於深海底,再也喚不醒,走入無法突破的黑暗迷宮。去年上映的《別相信任何人》也論及失去記憶的主題,然,因遭受人生可怖變動的克莉絲汀,其失憶症尚有恢復記憶的機會,得阿茲海默症的愛麗絲其記憶則如風箏斷了線隨風飄向遠方,再也回不來了。
Live in the moment.
愛麗絲接受阿茲海默症協會之邀成為會議講者,她辛苦的準備稿詞,勇敢說出自己的轉變與現況,當她說出不停喪失記憶的她仍努力過生活,與以前的自己保持接軌,要求自己「活在當下」,並且也只能「活在當下」時,自嘲中烘托著一絲絲悲傷,卻十足令人敬佩。live in the moment.--這就是過去的、現在的、未來的所有時光的意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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