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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衛·芬奇David Fincher導演的作品風格深得本人欣賞與喜愛,暌違六年的電影《曼克Mank》豈能錯過?這部影片架構雖簡潔,然而,所涉及的1930--1940年代之電影工業人事物樣貌多元資訊繁複,需要花些時間咀嚼內化。

 

本片劇本由導演的父親傑克·芬奇Jack Fincher1997年所寫,描繪赫爾門·J·曼克維奇Herman J. Mankiewicz編寫電影《大國民Citizen Kane又譯《公民凱恩》的歷程,以及其千迴百轉創作心境(片名《Mank》即眾人對Herman J. Mankiewicz的稱呼)David Fincher經過多時沉潛與準備而完成《曼克Mank》,是David導演獻給已逝父親的紀念禮物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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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大國民Citizen Kane》於1941年上映,當年入圍奧斯卡九項提名,最後獲得最佳原著劇本獎,劇本優秀可見一斑。原本該片導演奧森·威爾斯Orson Welles擁有劇本版權而成為創作者,後來因Mank要求才與他共同掛名編劇。不知內幕者其實不了解這是Mank一人醞釀出的心血結晶奧森·威爾斯Orson Welles是這個故事的局外人,本片賦予Mank重要歷史定位,還給他應擁有的榮耀。

 

追求科技數位影像的同時,重現復古情懷的電影技術恐怕更加困難,為了緬懷過往年代以還原19301940年的影片質感,劇組持數位黑白攝影機拍攝,且以早期的單聲道混音呈現,彷彿觀賞的就是《大國民Citizen Kane》那個年代的黑白電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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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曼克Mank》加入劇本形式,在重要場景與時間會標上說明,劇情於現在(1940--1942年)、過去Flashback/1930--1937中來回交錯,將1930年到1942年好萊塢千絲萬縷編織成一部影藝界斷代史和人物傳記。

 

故事敘述戲劇評論家曼克Mank(蓋瑞·歐德曼Gary Oldman才氣縱橫,在好萊塢頗有名氣(編寫過1939年由茱蒂·嘉蘭主演的電影版《綠野仙踪》劇本),他自我意識強,時有特立獨行之舉,賞識他的人不少,嗤之以鼻避而遠之的也很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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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40年,歐爾森·威爾斯Orson Welles(湯姆·伯克Tom Burke)得到雷電華電影公司(RKO /Radio Keith Orpheum)強力奧援拍戲,於是找來Mank捉刀寫劇本。Orson安排當時腳受傷的Mank在幽靜農場寫作,有護理師照顧,還有專員麗塔Rita(莉莉·柯林斯Lily Collins)負責將Mank口述內容打字成劇本,Mank過著平淡的寫作隱居生活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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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ank乃以報業大亨威廉·藍道夫·赫斯特William Randolph Hearst(查爾斯·丹斯Charles Dance生平事蹟為素材寫成《大國民Citizen Kane(劇中以Charles Kane凱恩之名詮釋William Hearst)。因Mank認識William Hearst的親密愛人瑪麗恩·戴維斯Marion Davies(亞曼達·塞佛瑞Amanda Seyfried),故與William Hearst的人生有所交集,繼而創作出此非凡劇本。

 

長年有酗酒問題的Mank,創作的日子裡時而清醒時而昏沉迷幻,導致寫作進度緩慢。最後竟然能在60日期限內交稿,還爭取與Orson掛名為編劇,順風順水得了一座奧斯卡獎,果然是大師級劇作家,而這也是Mank最後一部作品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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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ank從劇作家犀利敏銳的視角,從過往與William Hearst身旁同事朋友和伴侶的互動回憶裡,書寫William Hearst褒貶參半的傳奇人生。寫作時,Mank與自己的回顧交錯成另一齣劇,追憶中又有Marion Davies的拍戲場景,形塑成劇中劇。而傑克·芬奇Jack Fincher又以他編劇的眼來看Herman J. Mankiewicz,寫出《曼克Mank》這部劇本。

 

劇中角色眾多大牌雲集,蓋瑞·歐德曼Gary Oldman超齡飾演Mank但絕對是全劇靈魂,亞曼達·塞佛瑞Amanda Seyfried表現令人驚艷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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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外,選角也用心,查資料時不但發現演員和真實人物外貌、氣質都很接近,除了主角外,人人也都能在有限戲份中發揮最高能量,詮釋該角色的獨特性格。如飾演Louis B. MayerJoe Mankiewicz和歐文·托爾伯格Irving Thalberg(費迪南德·金斯利Ferdinand Kingsley)的演員讓人印象深刻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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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幾幕眾人對話場景頗令人稱道。Mank和同事向主管大衛·賽茲尼克David O. Selznick(托比·萊昂納德·摩爾Toby Leonard Moore)報告進度,雖然不太清楚誰是誰,卻讓人見識了1930年代影視公司的開會模式,人人抽雪茄吞雲吐霧間暢所欲言《科學怪人》與《狼人》的混合版新作構想,非常有趣。而Marion Davies拍攝西部有聲電影現場同樣趣味橫生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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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段,祝賀米高梅電影公司MGM執行長路易·B·梅耶Louis B. Mayer(亞歷斯·霍華Arliss Howard)的場合,也可發現非同溫層之間的迥異思維與相互詆毀。此間,Mank下了結論:「社會主義讓人民共享財富,共產主義讓民眾分享貧窮」,側寫他悲天憫人的胸懷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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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電影《曼克Mank》主線講述的是MankWilliam Hearst為主角寫成的劇本,但William Hearst只是媒介不是重點,更豐富且有深刻涵義的是Mank與親人、朋友、同事之間的互動,以及好萊塢影劇生態和影藝界人物佚事。

 

Mank是個特質鮮明的人物。平日常常一副不符合世俗標準的調兒郎當行徑,但從他與身邊親友互動的言語行止,即能感受其溫暖良善的人格特質。

 

Mank幾乎不管孩子和家務事,太太莎拉·曼克維奇Sara Mankiewicz塔彭絲·米德爾頓Tuppence Middleton)則很清楚他的性情,總能在Mank狀況不好時給予全力支持,Mank常問Sara你為甚麼能忍受我?」因為Sara看到先生性格裡的真善美,而且生活也不會無聊><得到Mank的幽默真髓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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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字專員Rita本來對Mank的自大無紀律頗有微詞,之後從護理師Freda處得知Mank正直仁慈照顧朋友不遺餘力,對其負面想法漸漸改觀,後來兩人成為好友。

 

Mank透過查爾斯·萊德爾Charles Lederer(約瑟夫·克羅斯Joseph Cross)認識他的姑姑瑪麗恩·戴維斯Marion Davies,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,Marion直爽不矯情,幾次聯誼會面後建立友誼。不過,Charles Lederer頗不諒解Mank在《大國民Citizen Kane》中對姑姑Marion的描述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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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illiam Hearst有他的壞也有讓人稱道的好,例如他對朋友很大方、具前衛眼光看好有聲電影即將取代默片。Mank曾戲謔道:我很驚訝像你William Hearst這般愛挖醜聞的人竟如此推崇好萊塢的未來。William Hearst氣度也夠,對Mank的挖苦不以為意,多次邀請他參與餐會。Mank有近距離審視William Hearst的機會,才有寫出《大國民Citizen Kane》的珍貴素材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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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ank能談文學,能發表政治評論。知無不言、言無不盡,話鋒尖銳苛刻但風趣幽默,配合時事引經據典相互烘托的能力十足,如Orson Welles問:想獵殺大白鯨《白鯨記》)了嗎?Mank回:叫我亞哈Ahab船長。

 

製作人John Houseman不滿意他的劇本長篇大論不好消化,Mank以馬克吐溫的名言回應:要是我有更多時間,我會寫一封更短的信。末段Mank採用新唐吉軻德寓言嘲諷一堆市儈的電影人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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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ank隨處噴發的調侃本事亦讓人嘆為觀止,他利用派拉蒙公司編劇一起工作的方式,反向批評米高梅MGM公司的編劇群常相互攻擊;製作人要Mank學習一位編劇建言「要忠實呈現故事」,他立即回應我不認識那個編劇1934年州長選情之夜對MGM執行長Louis B. Mayer說「如果持續告訴人們不實的訊息,他們就會相信」,表達他對Mayer刻意散播假訊息的不齒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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政治的無情氛圍也投射到好萊塢,劇中花許多篇幅批判MGM執行長Louis B. Mayer卑鄙又勢利的為人處事態度。

 

1934年,Mank弟弟Joe湯姆·佩爾瑞Tom Pelphrey)尚未成名前,哥哥將他推薦給米高梅執行長Louis B. Mayer。兄弟親眼見到Mayer當著眾多員工前,以悲情語氣要大家降薪共體時艱度過經濟危機(1929-- 1933年經濟大蕭條Great Depression),然而那只是哄人的伎倆,之後並未履行Mayer承諾。此人為達獲利目標所做出的齷齪事罄竹難書,Mank找到機會就大肆消遣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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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耶Mayer惡名昭彰事件還包含動用影視公司資源拍攝偽紀錄片誤導選民,致使左翼作家民主黨厄普頓·辛克萊Upton Sinclair Jr參選1934年加州州長落選(Sinclair曾指控Mayer賄賂)。偽紀錄片的導演Shelly Metcalf(傑米·麥沙尼Jamie McShane因為內疚而自殺,身為Shelly好友的MankMayer深惡痛絕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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性格正直又卓然不群的Mank鄙棄隨波逐流之徒,不畏強權堅持自己的原則理念,用真摯的心體悟世道、純粹的眼觀察時局,以筆寫出事實與善惡人性,發揮公道與正義,成了當代電影界舉足輕重的關鍵人物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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