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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片敘事影像、音樂、對白猶如徐徐吹來的微風,溫柔撫慰那些馳騁於西部曠野公路上的游牧族,更值得每一位在困境中努力生活的人細細品味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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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8年全球爆發金融危機可參看電影《大賣空 The Big Short》),美國諸多產業如夕陽墜落於海平面下,位於內華達州已創立88年的美國石膏企業亦在其中,當年與石膏公司一同興建的「帝國鎮Empire」則於2011年滅鎮。

 

工廠倒閉鎮民遷移社區宛如廢墟,先生老波過世後,無法僅靠社會福利金過活的芬恩Fern(法蘭西絲·麥朵曼Frances McDormand)便成了公路露營車遊民。芬恩Fern和其他「以車為家」的銀髮打工客是游牧族的縮影,他們自給自足,有落寞和無奈,也享有愜意和自在,這是他們選擇的人生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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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著露營車或拖車式活動房屋到處旅行打工,這種生活型態對一般人而言是遙遠而陌生的,看著Fern這般獨立堅定選擇過此漂泊生活,內心有認同,看著露營車公路族彼此相濡以沫互相幫忙救援更是感動,到電影末段不禁嚮往這般豁達自由對人事物毫無牽掛的生活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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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omadland》改編自潔西卡·布魯德Jessica Bruder2017年發表的報導文學,法蘭西絲·麥朵曼Frances McDormand讀了之後買下電影改編權,並在觀看趙婷Chloé Zhao執導的獨立製作影片《重生騎士》後屬意她來擔任導演。

 

趙婷也寫了電影劇本,劇中涉及政治、社會經濟、自然、家庭等議題,以游牧族生活和經歷為主調,淡化了政府與財團的惡質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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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美國西部蒼茫獨特景致、法蘭西絲·麥朵曼Frances McDormand和素人演員們(是游牧族真實人物,都使用原名)細膩動人的演技烘托下,平緩節奏中充滿人文關懷,吸引觀者跟隨著主角的游牧生活一路旅行工作。

 

趙婷Chloé Zhao擅用歌詞、詩、小說名句表達角色的思維,提升劇情內涵韻味無窮。而一些瑣碎的片段雖像半紀錄片,述說的正是遊牧族的日常,他們的人生故事如一首首幽微哀傷的鄉村藍調歌曲,撥動聽者的心弦,在美國土地上傳唱不絕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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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個成為遊牧族的動機與原因不盡相同,有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越南老兵需要安靜祥和的、有父母雙亡後進行心靈療癒之旅的、有受到未曾駕駛帆船就死去鄰居啟發的、有嚮往和大自然連結的、有幫助他人來實現自我的,更多的則是和Fern有類似境遇的民眾因經濟風暴被社會、資方拋棄而失去房屋且金錢匱乏的高齡長者)。

 

當個游牧族十分不容易,開車在公路上旅行以及住在露營車上都需要勇氣,也須承擔極多不可預知的危險。如何獨自上路保持安全、如何處理排泄物、修車、補車漆,要遵循那些停車誡條…方方面面都得學習。若車子嚴重故障開不動、突然生病無法前往就醫又該怎麼辦?看來能無限上網的手機,是除了車子之外的最重要利器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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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幸這個弱勢族群並不孤單,鮑柏·威爾Bob Wells組織了支援系統,定期在亞利桑那州石英鎮舉辦「RTR露營車遊民大會」,教導新加入的駕車遊民各項技能,以及促進這個族群相互認識機會。

 

Bob Wells比喻大家都在鐵達尼號上面,雖然船快沉了但必須團結,要無私放下救生艇援救其他人。也因為Bob Wells利他的大愛精神,RTR建立了公路游牧族烏托邦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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帝國鎮滅鎮,Fern失去丈夫、城鎮與朋友,成為遊牧族得到來自同樣漂泊大地族群的關懷,有像Bob Wells這樣樂善好義的人來帶領,也有像琳達·梅Linda May、史旺奇Charlene Swankie和大衛Dave(大衛·史崔森David Strathairn)這般暖心的朋友熱情協助,Fern的游牧生活漸漸上了軌道。

 

Fern開車前往RTR集合點的公路旅程響起鋼琴樂音,平和、傷感卻又溫暖,游牧族通常沒有家人在身邊,聚會時大家一起吃飯哈拉跳舞唱歌談心事,這等情誼不遜於親情,少了家族家人的羈絆、算計,有些時候甚至比原生家庭給的還多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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別以為游牧族都在開車旅行那樣浪漫,大多數人都需賺錢支付油費、停車費與生活開銷,以及露營車故障修繕等支出。Fern會在每個定點應徵打工,在朋友推薦與自行尋找下,她做過亞馬遜Amazon倉庫包裝、營地管理員、礦石整理買賣、餐廳服務,有的時候非常辛苦,和Fern鏟甜菜搬運甜菜的成員幾乎都是壯漢,可想而知她做此工作有多勞累。

 

這些露營車打工族形塑的新勞動力市場,大部分工時長、薪資低廉還有高風險,而且老闆可以隨時喊停叫你走路,是不折不扣用過即丟的免洗勞工,而Fern則任勞任怨甘之如飴。  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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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ern遊牧朋友的故事都是深刻的生活體悟,琳達·梅Linda May勞動一輩子沒積蓄,決定晚年不想被工作房租箝制,退休開著活動拖車邊旅行邊打工;史旺奇Swankie罹癌只剩幾個月壽命,想再回去阿拉斯加重溫美好回憶(旅程中上傳的燕子飛舞影片令人動容)Bob Wells的兒子五年前輕生,藉著服務人助人來榮耀他;大衛Dave則是因為與家人關係淡薄,自然而然脫離家庭浪跡天涯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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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,因為修理露營車的車資龐大,Fern只好去向姊姊桃莉Dolly求助。這段中間插曲建構出Fern的性格與過往背景(從小特立獨行,年輕就離開家,遇到老波就結婚一起搬到人煙稀少的內華達州),還可窺探旁人眼中的游牧族形象。

 

Dolly和老公喬治結婚30年,住在花木扶疏的理想社區。有人說遊民像愛流浪的吉普賽民族,做房地產仲介的喬治認為Fern是拋開一切去旅行,言下之意游牧族是一群自私且遊手好閒開車遊玩的人。Dolly則以為他們像美國先民,具有披荊斬棘開拓未來的傳統精神,真是貼切完美的註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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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olly對妹妹自白,Fern的與眾不同是勇敢與誠實,自從Fern離家後便在她心中留下空缺,寧願現在陪伴的是理解她的Fern而不是市儈老公)。姊姊的話讓人感動,也能預知Fern這般堅毅獨立的女人,在姊姊溫情喊話、Dave柔情挽留下,她最後所做的決定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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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家很久的Dave被兒子找回家團聚,竟也習慣居家生活而住下來了。Fern接受邀約來拜訪,看到草地上形同廢棄的露營車。Fern當然能感受Dave對她的愛意,然而Fern非常了解對逝去先生的愛無人能取代,也無法扭轉自己的習性(晚上還潛回自己露營車睡覺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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耳順之年的Fern不想適應彼此相處的磨合,也不願再被新的親情所束縛,Fern在清晨瀟灑離去。蜿蜒山路沿岸海景美麗如畫,Fern站在岩石上喊著自己的名字,下半輩子就是獨自一人了。

 

Fern的心境可由代課時教導女孩Makenzie念的文學名句看出。「明日明日復明日,我們的昨日照耀愚人,前往回歸塵土之路,滅吧滅吧,短暫燭火」,說的是人生當下要把握也要正確行事,日後再懊悔已無濟於事。(此為莎士比亞小說悲劇主角馬克白名言,原文較長,Makenzie朗誦的是第一、四、五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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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對Makenzie詢問她是否無家可歸,Fern樂天知命回應:「我不是無家可歸,只是沒有房子I'm not homeless. I'm just house-less.」在一般人心目中,遮風擋雨的房子代表了家,在Fern內心,少了先生老波的房子,已然失去家的意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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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亞馬遜員工在手臂上的歌詞刺青:「家,只是一個字嗎?還是你心裡的歸屬Home, is it just a word? Or is it something you carry within you?」可以引申出Fern對「家」的詮釋。(歌詞取自「史密斯合唱團The Smiths」主唱莫里西Morrissey歌曲〈Home is a question mark〉) 

 

現今對於Fern而言,天地自然是她的家、露營車就是她的家、姊姊朋友們的關心是她的家,丈夫的愛更是她的家,這些地方這些愛是Fern安身立命的寄託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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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ern兩次巧遇一個流浪青年離去背影讓人鼻酸,第二次對青年念了她婚禮上朗誦的詩句:威廉·莎士比亞/十四行詩第18,見證她對於先生老波如山高似水深的摯愛(註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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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ob Wells深談後,Fern不再傷心掛念,所有值得紀念的都已在心中。回到帝國鎮把所有家當全數處理掉,她相信有一天會見到老波。從舊家後門走出去,一望無際的沙漠在眼前展開,Fern踽踽獨行,繼續她的游牧人生。西部公路上的游牧族彼此保重,來日有緣自會相逢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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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註)威廉·莎士比亞/十四行詩第18

 

我該將你比做夏日嗎

你比夏日更可愛溫柔

狂風吹落五月的嬌蕾

夏日匆匆稍縱即逝

天堂之眼有時炙熱難當

他的金黃容顏往往黯淡

各種美景時而凋零衰退

任憑機遇或大自然摧殘

但你的永恆之夏不枯萎

你的美貌亦將常駐不滅

死神難侈言你駐足其影

你將長存於永恆詩篇中

只要世人仍在世人相見

此詩不朽你也成永恆

 

**William Shakespeare/Sonnet 18

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's day?

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:

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,

And summer'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:

Sometime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,

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ed;

And 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 declines,

By chance or nature's changing course untrimm'd

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

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es;

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'st in his shade,

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est:

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,

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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