賣座或觀眾口碑不錯的紀錄片與舞台劇,常常會有登上大銀幕的機會,本片即改編自導演弗洛里安·澤勒Florian Zeller於2012年創作的舞台劇作《父親》,2014年在倫敦登台演出。本劇內涵獨樹一格,比原先想像的還要細緻豐富。
電影亦具有強烈的舞台劇風格,演員群表現精湛,安東尼·霍普金斯Anthony Hopkins無人能取代的超凡演技時刻令人目不轉睛,濃烈的情緒渲染力使人為之動容,久久不能自已。
故事講述安Anne(奧莉薇雅·柯爾曼Olivia Colman)照顧失智症父親安東尼Anthony(安東尼·霍普金斯Anthony Hopkins)的艱辛歷程與心境,以及失智症患者一步步退化後所出現的各種病症。觀影當下心情異常沉重,為這對父女掬多把同情淚。
影片花了極大篇幅反覆呈現失智父親Anthony混淆的記憶與妄想、幻覺等病徵,所以同樣的場景會出現不同的人物與對話。Anthony看到的人或聽到的事物不能確定是真是假,觀眾則只能跟著Anne和Anthony的雙視角來來回回拆解與組合,慢慢拼湊出大略的真實生活樣貌。
這過程彷彿在觀賞一齣懸疑驚悚劇,抽絲剝繭分辨虛實竟非常燒腦,此時,完全能理解和感同身受失智症者的混亂與痛苦。本片內容架構看似簡單,卻絲絲縷縷都不簡單,非常精彩絕倫的劇本。論及的長照議題,也是已經進入老年化台灣所不容忽視的社會現象,值得每位人子省思。
安東尼·霍普金斯Anthony Hopkins飾演失智症老人Anthony(同名,哈哈),由於阿茲海默症(俗稱老年痴呆症)不斷惡化,他分不清楚是與非時,有時會怪罪女兒Anne而滔滔不絕的數落她,一氣呵成說完超長的批判台詞,聽了讓人頭皮發麻。Anthony細微的表情變化也能生動訴說著千言萬語,實在佩服。
此外,發現家中陌生男人時的迷惑、大女兒變來變去的錯亂、思念小女兒露西Lucy流露的父愛、獨坐角落一語不發的落寞,層層疊疊形塑出失智老人的困惑悲傷,末段像個幼兒般嚎啕大哭叫媽咪真讓人心碎。83歲Anthony Hopkins老驥伏櫪,神一般的演技令人折服,獲得第74屆英國電影學院獎最佳男主角實至名歸。
奧莉薇雅·柯爾曼Olivia Colman飾演Anne,父親的責罵懷疑讓她泣不成聲、父親病情加重讓她愁眉難展、父親不經意的感謝讓她悲喜交加,而找不到合適看護、被現況逼迫需要送父親去安養院…種種挫敗感接踵而至讓她幾乎崩潰,完美詮釋女兒孝順父親的情意與壓力。
義大利作曲家魯多維科·艾奧迪Ludovico Einaudi的配樂與選曲,烘托英國老紳士的氣質和生活格調,劇中的三首歌劇詠嘆調,也與Anthony的心情交相輝映。
開場Anthony戴著耳機,聽的是英格蘭作曲家亨利·珀塞爾Henry Purcell(1659--1695年)的《亞瑟王》第3幕詠嘆調《King Arthur, or The British Worthy (1691) / Act 3 - What Power art thou? 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IAaQhoKbeew》,將Anthony無法掌控生活,想隨冰雪凍結的哀思表露無遺。
下一幕,Anthony在廚房燒開水整理食品,從音響聽到義大利作曲家文琴佐·貝利尼Vincenzo Bellini(1801--1835年)歌劇《諾瑪Norma》Act1詠嘆調〈聖潔的女神Casta diva〉 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718vx_927lU 旋律優美莊嚴(瑪麗亞·卡拉絲Maria Callas演唱),故事講的是愛情與背叛,呼應Anthony被自己的大腦遺棄了(我補腦~)
Anne帶Anthony到診所就診後,他一人獨坐神情落寞,此時播放法國作曲家喬治·比才Georges Bizet(1838--1875年)歌劇《採珠人Les pecheurs de perles》詠嘆調〈Je crois entendre encore妳的歌聲依然在我耳邊迴繞 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LJKIJpWUNHE〉歌劇主題是友情與愛情的糾葛,旋律憂傷令人潸然淚下。
配樂扣人心弦,倫敦公寓的裝潢布置、不同時刻的光影變化,在在與牆面展示的一幅幅畫作相互映襯,透出典雅風華,值得細細品味,也能稍稍緩和觀影時的緊繃情緒。
手錶是巧妙的象徵。Anthony一直藏手錶又時常找不到,找到手錶看到時間讓他心安。潛意識裡他已經知道記憶拼圖已散了滿地,自己沒有正確時間觀,所以一定要掌握手錶的時間,確認他還在正常軌道上運行。
公寓(診所)黑門與白門的交錯、變化也頗玄妙,暗喻Anthony的記憶剪不斷理還亂。其實Anthony早就被女兒Anne接去她家住,卻以為還住在自己家。
2012年《愛‧慕Amour》敘述老夫照顧中風後陷入癱瘓的老妻而漸漸絕望的歷程,風格與本片有點類似。2015年《我想念我自己Still Alice 》描述的是50歲女教授得了早發性阿茲海默症,家人與她在未知的黑暗中摸索、前進,和《父親The Father》的情節有所交集。
《父親The Father》可當成失智症科普,Anthony從短期記憶障礙、拒絕接受看護、忘記將東西擺放何處以至於懷疑他人偷竊,進而混淆人事物與妄想幻聽,後期嚴重到最近發生的事全忘,行為則如同幼兒一般要找媽媽。
看了上列簡略的症狀進程,就能理解居家照護失智症者是勞心勞力的工作,照顧者幾乎沒有自由的時間。除了基本食衣住行就醫的照護,還要不停重覆解釋或預告同一件事,而患者不但不領情,還會飆罵惡毒言語甚至打人。
Anne在理智上雖然知道這不是父親的本意,但是曾經和正常父親相處大半歲月的她,情感面仍難以承受失智父親的轉變。
Anthony原本是工程師,失智後記不清自己的行業,有時是踢踏舞者,有時則曾在馬戲團工作會變魔術,他混淆了短期記憶,無法判斷與認清現實,常常對人問「你是誰」?而日日加重的病情讓他離真實越來越遠,最後他問「我是誰」?
Anthony記得他有個二女兒露西Lucy,所以看到外貌、年紀與Lucy相仿的新看護蘿拉Laura(伊莫珍·蓋伊·波茨Imogen Gay Poots)很高興,然而,Lucy其實已經遭遇意外死亡了。Anthony認為身邊每一個人都會離開,遠遊的畫家女兒Lucy如此,即將搬去巴黎的Anne亦如是。
人生悲劇之一當屬老年重病臥床或因精神障礙腦部衰退,導致無法自理生活,連摯愛的女兒Anne都會因巨大壓力和絕望感而撐不下去,更何況沒有血緣關係的看護或女婿?
保羅Paul(盧夫斯·塞維爾Rufus Sewell)就當著Anthony面問他當底還要活多久,後段另一個Paul(安養院醫師比爾Bill/馬克·加蒂斯Mark Gatiss飾演)甚至出手毆打Anthony。
(從前段Anthony與Anne對話中知道Anne已經離婚五年,離婚導火線應該是Anne的老公受不了丈人的長期生活干擾,故對Anthony施以言語和肢體霸凌。不解的是,對話中Anne稱離婚前夫為詹姆士,不知為何後來出現的Anne老公叫做保羅?可能全名是Paul James吧~)
在獨居的失智症父親拒絕看護到家裡來照顧他,並且找不到合適看護下,Anne只能向現實低頭妥協,Anthony被送到安養機構長期照護,她住在巴黎,隔幾周會來探望父親。
Anne特別幫父親選了一間和公寓臥室格局及家具相似的房間,讓他可以天天望向窗外那一片綠意,連結著過往記憶,彷彿也能期待著未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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